易燃易爆炸 本文完结与作者后记
七
他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坐在我身上，疯狂地揍我，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狂怒亦或是极度的尴尬，他连往身上装备盔甲都忘记了，就那样坐在我的腿上打我，像只疯狂的兔子，当然，注意力的缺乏也使他几乎握不住一个结实的拳头，他虽打我，但却不怎么疼，在我经过改造的身体上，连疤痕都留不下。我就任由他打了。
但那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累了，人在极大的情绪波动之下会极快疲惫，因为他们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放大他们的感受了。他从我身上下去了，几乎是跌下去的，然后他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睁着他的眼睛，周围布了一圈淡淡的粉红。他伸手捂住了它们，随即便在他的手掌里闷声说：“你为什么如此残忍，史蒂夫？”
我无言以对，我发现我再次犯了同一个错误，我的本意并非出于残忍，相反，我怀着自认为最好的意图，做出最好的、天衣无缝的决定，然而最终造成了更可怕的后果。
那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描述，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向你们描绘我的痛苦了，因为我写得够多的了。但是如果你们有任何人，会有与我相似的经历，你就会知道我以下说的才是一切痛苦的实话。
当人在承受超过他的极端所能承受的愧疚和难过时，恰恰与真实的苦楚相反，你前所未有地冷静，像是所有血液在一瞬间冰冻。实际上，你什么都感受不到，连肢体和思想都漂浮在半空中，你感觉自己淡然得不可理喻。
当我看见他坐在地上缩作一团，他的双手捂着他的脸，他不停地颤抖、哭泣，我就是这样，我坐在那里，感觉好像在死去。
“你还想从我身上要什么？”他抬起了眼，泪盈满眶，问我：“史蒂夫，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也已经极其无奈了，像是脑海里再也无话，只能这样怔怔地问我，他看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只是无助地坐在那里。
“我爱你，托尼，我爱你。”我重复，我知道这在他听起来简直厚颜无耻，但除了对他的爱意，我已经说不出别的语言。
他凝视着我，有一段时间，他好像失去了灵魂那样空白，然而后来他竟笑起来，极其落拓、讽刺地发笑，笑了好几声，然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本想去扶他，然而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极快地躲开了。
他一边笑一遍走开，一直走到了酒柜旁边，好像我不存在，他拉开了酒柜，从中拿出了一瓶威士忌，我一直不敢说话，他就那样保持着笑，抽开了威士忌的酒塞，为自己倒了些许酒，我能看见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可仍然忍不住颤抖。
“你笑什么？”我问。
他拿着酒杯啜了一口，才忽得转过身，停下了笑声，但那种怒极反笑的意味仍停留在他的脸上，他盯了我一会儿，舔了舔嘴唇，对我说：“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史蒂夫……”他拿着酒杯的手伸出了根食指，指了指我的鼻子。“让我告诉你一件事，队长，人，一个人，是不能在夺走另一个人的一切之后，还告诉他其实他很爱他。这只是……”他用力地摇了摇自己的手，说：“这太荒谬了。”
“我是偷渡来的。”我说，我并不打算辩解什么，但求他能听完，那就好了。在此时此刻，我已经参透了我们之间最终能有的结局，而我不打算挣扎了。
“因为特查拉一定不会同意，或者说其他人也不会同意，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不能倚靠任何力量，我只有我自己。我只能偷渡来，避开海关港口，我坐在，一札一札的非法大麻叶旁边，我即使在上岸之后我都以为我可能永远摆脱不了那股鱼腥味和腐烂的味道。”我发现他看着我，也没有要打断我的意思，这让我受到了些鼓励，决定说下去。“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一上岸就会遭到逮捕，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到了美国之后要怎么生存，怎么躲藏，怎么不被发现，要住那里，于是我回来的第一天，我在地下车库睡了一晚，毕竟我没有身份证，而且即使有，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我发现我有些畏惧他的目光，而且也感到害羞，所以我低下头去，看着我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太可笑了，对不对？托尼？我的脑海里什么都不去想，我唯一想要的，只是再见到你，也不顾后果。实际上，对于我来说，后果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就杀了我吧，没有关系，我只想再看见托尼·史塔克。这个念头在藏在我心里，几乎要将我搞疯了。”
还记得我上面提到的那血液冻结的那一刻吗？好的，接下来便是被全部打碎的时刻。这是真正的，纯然的痛苦，极其私人的，崩溃决堤般的。
我看着我绞动在一起的手指，那副景象在我面前逐渐模糊，然后又猛地清晰，我看见眼泪，看见它们的坠落，像是失落的碎片。
“你从不打电话，也没有任何音讯，好像在我的生活里从不存在般地消失了。”我痛哭着说。“我失去你了，但我不能接受，天啊，我不能接受。”
“你抛下我了，抛下了美国队长，也抛下了史蒂夫·罗杰斯。”我从未哭得这样厉害，声嘶力竭。我不在乎看到这里的你们之中有人任何人嫌弃我失态如此，痛失所爱足以让我们失去一切矜持和可有可无的自尊。
“我知道，你认为我再一次欺骗了你。事实上这确是。”我站了起来，朝他走去。“像个前所未有的狂梦，我可以成为我从未能成为的人，得到我从未能得到的你。我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你没有识穿我。我便如此自私、胆小、自欺欺人，我不是美国队长，再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平凡人，渴望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爱着触不可及的人。”
我一直走到了他面前，他苦苦地依赖着酒柜支撑这自己的身体，我试着更加靠近他，但是他没有躲开，他只是如同失去所有力气一般盯着地面，我张开了手，轻轻搂住了他，他没有挣脱，只是在我怀中战栗着。
“你赢了，托尼，是我输了。”我亲吻着他的头发，眼泪埋没在其中。“天啊，托尼，你怎么会输呢？你从未输过啊。”
我连连亲吻他的额头，上帝知道我的爱深切如我的痛苦。
“我都对你做了什么……”我抱着他，哭泣使我的心肺都开始疼痛起来。“你总是那么闪耀，你总是那么骄傲，你应该一直如此，你应该永远如此。”我说。
他呆在我的怀抱里，一言不发，我感受到有温热，浸湿了我的前襟。
“你不会输的，你不会失色，不会疲惫，你一直都使人那样炫目。”
我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默念着，像是某种念念不忘的愿望，我只要不停地祈祷，不停地默读，它便能够在托尼身上实现。
“你怎么能坠落？我怎么能使你坠落？你怎么会输？你怎么会不再闪耀？”我问，我说。
“你可是托尼·史塔克啊。”
我低头亲吻他，他没有反抗，只是回应着我，不多时，便又推开我了。他退开了好几步，揉了揉眼睛，沙哑地向我说：“别这样，史蒂夫。”
“托尼……”我想要触碰他，然而还是收回了我的手。
“我们回不去的。”
他抬起头，失落而孤独地看着我，打断我说道。
END
后记。
感谢众位的关注和喜爱。本文花了这么长时间完成，但众位依然耐心等候，我不善言辞，故几乎没有回复过众位的留言，但是我对每一位关注者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篇文章写得很坎坷，是随笔之作。我之所以会产生写这样一篇文章的念头，是因为，我在连载《小胡子》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波折，不仅仅是在网络上，在生活中，我同样遭受了来自最亲密的好友的背叛，当时我的情绪状态已经向病态发展，这种情绪的波动倾向同样反映在了我的文章中，给阅读文章的人也同样带来了负面的反映。这是我意识到我必须停下写作的过程。对于喜爱《小胡子》的众位，我在此表达微不足道的歉意。
我不愿与人道我在调整情绪状态中的种种波澜和挣扎，乃至今日，我仍然偶尔间会想起那些被背叛的细节和难受，但是那已经微不足道。
我写下这篇文，是我在接受修整和治疗的途中，我突然想到这样一件事，那就是，在《美国队长三：内战》之后，我观察到似乎在这个社区里，这部电影激起了很广泛的反感，一时之间，我也看了许多盾铁文，包括我的朋友和一些其他写手的作品。我发现，大家似乎都非常急于让美国队长和钢铁侠解决眼下的分裂，这样或那样，各种形式的、各种风格的和好，乃至于不和好。
这个社区里，大家出于对角色的爱意，对这个配对的爱意，甚至只是某种坚持，解释他们的动机，以去探求出他们能够如漫画或者是动画那样齐心协力的共同道路来。
我本想竭力回避这个话题，因为那似乎超出我所能做出解释的能力范围。然而我却很快接连遭遇了与朋友的决裂，当我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之后，我意识到，对于一件矛盾中，伤害和被伤害的人，在伤害发生之后，其实最重要的，或者说比起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没那么重要的，不是他们到底要如何和好，而是，这件事让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而他们到底又都在感受着些什么、经历着什么，这些给他们带来了怎么样的挣扎或者造成了怎样的折损。
我希望去讨论这个，我想要去讨论这个。于是就有了这篇文。我很难否认，那其中带了很多我真实的、私人的感受。
这篇文并不是Bad ending，但似乎也完全称不上happy ending，因为我必须很遗憾地承认，或者说坦白。真实生活里的我，或者我们，在面对真心爱着的人的巨大背叛的时候，或者在那之后，很多东西并不能像脑洞里畅想得那样干脆利落、泾渭分明。
我完全没有意向去争出个高低对错来，也许会有人说，明明便是队长/铁人做错了等等等……
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人们到底会怎么样，浓重而强烈的爱意让我们无法决绝地痛恨和彻底遗忘伤害我们的爱人，然而巨大的伤害也使破镜难以真正重圆。于是我给出了这样的结局，他们如此相爱，让他们无法分离，然而他们对彼此造成的割裂，使他们始终无法真正地在一起。
这是我无意讨论的范围，至始至终，我都只想知道，受了伤的人是否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很痛很难过的事实，而造成伤害的人，无论出发点，也同样诚实地面对，自己确实对深爱的人造成了伤害的事实。
毕竟，只有勇敢地认识而且承认伤害的存在，我们才有痊愈的可能。
感谢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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