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超人

【盾铁】易燃易爆炸 4.8. 第三章更新

“你知道人工智能管家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两分钟前,我接到了他的晚饭邀请的通知,我本想穿得正式些,至少不仅是输物管道为我提供的白色短袖衫和灰色运动裤,它们是很舒服没错,但是那似乎不太适合用来和托尼共进晚餐。我询问星期五能否给我提供些别的衣物,但是她拒绝了我,她的理由是,她的老板对我目前的穿着打扮就会很满意,并不建议我更换别的风格。说实话,这种说法和做法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但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不该诸多抱怨,可我开始怀疑,我的行李被落在史塔克大厦是托尼的故意为之。

 

——————我该现在就停止继续往下想,我一个小时前才努力说服了我自己不该再用有色眼镜看待托尼的所作所为,而我现在仍然如此……

 

于是我下了楼,尽量清空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穿着那套舒适的衣物,他看见我就开始微笑,然后在这样问我。

 

我说我不知道。然后他有些尴尬地歪了歪头,双手并拢在一起向我做了个抱歉的姿势,说:“我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给我做饭,额,我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本来构想的是,我能让人工智能和机械臂实现联网互动,或者制造一个机器人什么的……顺便一说,我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在复仇者联盟成立之前,我就把很多时间花在那上面,但事实证明,上帝保佑,做饭真的是一门比做火箭筒要精密和复杂得多的活儿。我只是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机器人从网络上下载的标准流程做出来的东西却一点都不标准……”

 

“好了。”我无奈地摆摆手,阻止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解释下去,问:“那……你现在有什么?”

 

“额……”他咬了咬嘴唇,才侧开了身,让我看到了一直被他挡在背后的中国菜外卖,他瞪着他那足以用来操控人心的眼睛,像是在期待我说些什么能让他放松下来。“我有……中国菜?真的十分抱歉,住在太遥远的地方的坏处,方圆百里之内大概只有加油站才能给你送外卖,而如果穿着盔甲,食物会在高空受到挤压和冷却……”

 

“噢……天啊。”我低叹道,可是他的神情使我根本无法忍心怪他,相反,我像个不讲道理的家长维护自己的孩子一般,开始盲目地责怪除托尼之外的一切相关人员怎么会让纽约王子沦落到在他的豪宅里吃中国菜。我是说,这太荒谬了,如果我记录下来,主编会觉得我疯了,我跟美国巨富共度的第一场晚餐采访,他在喝只有一颗云吞的云吞汤,我在吃有五只鸡爪的陈皮鸡。

 

“我本来以为……”我迟疑地开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问题。“我本来以为,你可能会有个厨师,或者……我不知道,额,帮你干活的人呢?”这也是一直使我感到困惑的问题,从我开始和他接触以来,他本人以及他本人的生活就跟我的想象大不相同,和这个国家大多数极富之人的生活也大不相同。无论是在他的大厦还是这里,他没有司机、保姆、厨师或者仅仅只是陪同作乐的人环绕身边,虽然大部分类似的工作都由他的人工智能负责,但他仍然显得过于形影单只、离群索居和缺乏照顾。

 

“人们忍受不了我,我太混蛋了。”他露出个调皮的笑容,像是一个漂亮的假动作,如果我不是如此痴迷他,如此渴望了解他,我大概就会被他的玩笑骗过去,或者对他回避真实回答的意图心领神会并且很快转移话题。

 

“但是你很富有。”我嚼着鸡骨头,感到索然无味,这让我下定决心接下来几天承担做饭的责任,我并非想要吹嘘我的厨艺了得,但来自我手的东西至少称得上真正的食物。“我相信,这世上没你富有却比你混蛋得多的人多得是,但他们当中最孤单的人的家中也比热闹许多。”

 

他不再去捞沉在碗底的那颗破掉的云吞转而看着我的眼睛,我相信他正尝试着再想出些什么俏皮话来糊弄我,但这一次像是有什么击中了他,他张了张嘴,又猛地闭上了,随之垂下了眼帘——耶稣在上!他那双眼睛的每一部分都让我感到上帝造物的不公正,当一个人拥有一双明亮而甜蜜的瞳孔,他就不应该还拥有像羽毛般柔软浓密的睫毛,因为这样一来,当他凝视你而又像那样失落地垂下眼睑,你会为你刚刚对他做的任何事,哪怕没有过错,而感到愧对,你会开始想要放弃刨根问底的打算,满脑子想着把你的亲吻轻轻地置于他的眉心之上。

 

“我……”他放下了手里那碗颜色可疑的中国汤,不再看向我,而是说:“呃……或许你是对的,但是……嗯……我不知道……”他很犹豫,盯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指,说:“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我跟一群人住在一起,不是说他们是我的仆人什么的,而是……”

 

“如果这个对你来说很难……”我马上摇头,摆着手说:“那就算了,这都不算什么正式的问题,你可以不说,如果你不想说。”

 

他重新看向了我,眼神颤动,最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不,我想说,实际上,或许我就应该说出来,我要求做这个采访也是因为这个,跟人交流什么的,佩帕一直建议我这么做,可是我又很讨厌付钱给别人来听我发牢骚,那就是很怪,让我觉得说不出口。”

 

“所以这是你想做这个长期采访的真正原因?”我不知道为何,我感到很久没有过的快乐,和一种难以解释的亲密感,他想要说些什么,比起收费八千美金一小时的心理医生,他选了我。“你想要找到一个人听你讲你的想法?”

 

“或许吧……”他拉着尾音,将他的举棋不定展露无遗。

 

“但是我会将它都写成新闻发表出来。难道你不在意吗?”我追问。

 

“我相信你。”他马上说,果断得令人惊讶。“听起来像是调情,哈,再一次的。”他给了两声快速消失的笑声。

 

我真喜欢他这些偶尔发笑的瞬间,他的眼睛漏出些许微小的光,嘴角拉起一个抚慰人的角度,让我觉得他散发着温和和令人舒适的光芒。如果有机会,我必须告诉他的,在所有爱他的人眼中,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调情,而他无法阻止所有人为他沉沦。

 

“但我说的是真的。”他挺了挺腰,像是鼓了鼓勇气,向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你,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向你坦白关于我的一切,你让我想要说些什么,我想要你听见。而且我知道,你对你要写什么自有取舍。”

 

他定定地看着我,诚挚又热烈,那使得我都未曾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克里斯。”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伤害他,包括每一个翻看杂志的人都期待看到他的落魄和痛苦,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活在众叛亲离和难过悔恨中能使任何比不上他的人获得道德上的优越和舒适感,而我正正负责为他们挖掘可以给他们提供这些的东西。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如我现在这样,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他是一个多么真实而温暖的人。

 

“我想你受到的伤害已经够多了。托尼。”我用轻而坚定的声音说。

 

“谢谢你。”他极其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笑着拿过那那碗汤,说:“而且,我觉得你值得吃掉这唯一一颗云吞。”

 

我大笑,我接受了他的谢意,但是我表示那颗烂掉的云吞他大可自己留着。他也笑起来,我爱取悦他,这使我我更加得意。他是天才的,不仅在于物理和机械,也包括在处理过于严肃的场面,他的幽默感恰到好处。

 

“我说了我会坦白告诉你所有事。那么这也是其中之一……”他恢复了那种坦率的风度,清了清喉咙,才说:“我曾经和一群人住在一起,你可以叫他们作我的朋友,或者家人,战友,他们对我来说意味了太多了。我和他们相处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而湿润,但他还是很平静,只是他把话说得很慢,像是每说一个字,他就离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记忆更远一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的房间,还有那些他们以前喜欢呆的地方,我常常会想象他们还在那里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而我……”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这让我突然想到,让他感觉难以启齿的大概不是他口中这些私密的想法,而是他向人倾诉这一举动,我大概能猜想到,他从未做过这些。

 

“我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别人在他们在过的地方做一样的事。”他有些低落,我已经能看到他深陷在他记忆里,甚至再一次被伤害。“渐渐地,我就习惯一个人呆着了。别误会成别的意思,但是,我在这个过程里发觉,孤独不完全是一件坏事,现在来说,我为那感到平静,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工作,或者做一些我很久之前想要做的事情,我发现孤独使我更加专注。”

 

“可是现在我在这里,应你的邀请。你不觉得……这改变了你现在的状态吗?”我真不知道自己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我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但我就是这样脱口而出了。

 

他像是无视了我的问话,唐突地说:“你知道吗?以前通常是美国队长负责下厨,队友们会坐在餐桌旁边一边等他一边和他聊天,而我通常都会呆在实验室,他总是抱怨这一点,说我不和大家一起吃饭,这不好,我要和大家交流感情……”

 

“你从来都不听?”

 

“我从来都不听。”他失神地回答。“我总是跟他为这个斗嘴,我会编造很多借口,而他一个都不相信。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是故意那样做的,我只是很喜欢那样。”

 

“和他斗嘴?”

 

“不。我喜欢那一段时间,他总是有一种父辈似的责任感,所以他没有办法,只能把食物端上来,看着我吃完。”

 

“你喜欢这样?”我为他这样的进食怪癖感到好笑。

 

“我喜欢他注视着我的样子。”

 

我停止了发笑,他却仿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让我措手不及,只有呆滞和沉默以对。这次他不再体贴地用他的幽默蒙混过关,而是站了起来,往酒柜走去。我了解他有陈年的酒瘾问题,但传闻那在他加入复仇者联盟之后问题就被解决了,毕竟,美国更希望他们的超级英雄在保家卫国的时候是清醒的。我不知道那是怎么解决的,但是希望那被妥善解决了,他现在经历着的这些让他有一切理由重拾恶习,我当然不希望如此,但是如果他这时想要喝两杯,我怎么忍心阻止他?

 

然而他只是拿了两瓶酒,又转过来面对我,面带茫然地说:“我觉得我吃得太饱了,我们去海边走走好吗?现在海边应该很凉爽很舒服,就转一圈,喝点酒?”

 

他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他手里的食物,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托辞,他的回忆将他击倒了,而他现在需要透透气或者一醉方休。我不确定他的倾诉是否有起到他想象中的作用,但我现在愿意为他做一切来舒缓他的煎熬和苦痛。我甚至不由得责备我自己,在我开始这个跟晚餐一样糟糕的询问之前,他一直表现得完美无瑕、无忧无虑,而现在我明显打破了这一点。

 

他把其中一瓶酒递给了我,那是一整瓶威士忌,而他自己喝另外一瓶,我不由得感到担忧,但是如果这能让他感觉好一点,我想我没有理由阻拦,我只要一直紧紧跟在他身边看好他,应该就没有问题。他无言地带我穿过他的豪宅,在没人停留的区域,托尼也没让他的人工智能开灯,毕竟我们只是快速地穿过,像两道走在灰尘里的黑色影子一般安静。我想我们走了将近十分钟才走到他的私人露台上,他的家实在是太大了。露台外是他的私人海滩,海冲刷沙和石的声音缓缓入耳,像晚风一样轻柔。月光像雪一样剔透冰凉,落在海面上四处飘荡。我跟着他走出去,不敢打破这有点伤感的宁静。

 

“你或许想要脱掉鞋子。”他喝了一口酒,他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放在露台的边缘上,对我建议。“沙子很舒服的。”

 

我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跟随着他继续向海和沙交汇的白色边缘走去。光脚踩在沙子上确实很舒服,海的风和水让它们变得湿软,踩在上面时,脚会微微陷进去,却让我感觉像是被什么糯软的东西轻轻挤压按摩。

 

“你可以继续问我问题。”他回头对我说,昏暗的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和目光,连同他的声音也变得一如浪花般易碎而飘忽。“不要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又走了两步,走到了他面前,鼓起了勇气,这可不是什么好问题。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我想知道,在内战之前你和美国队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想了想,又进一步补充问:“或者说,你是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的?”

 

“哈,我们终于正式进入采访了。”他一笑,我不知是否是夜色所致,那不再明亮。他又举起了酒瓶,满满地灌了一口,瞟了我一眼,往沙滩上一坐,然后往他身边的空位拍了拍示意我坐下。我坐下了,这次我们靠得很近,几乎挤在一起,他挪了挪,但我并不把那视作太严重的回避。

 

坐下之后,他开始看着遥远的、深沉的海平线,简单地说:“同事关系。”

 

这个回答让我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有些不自主的愤怒。经过了他刚刚所说的那些,他却把刚刚展现的一切沉迷和失落粗暴地归结为同事关系,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于是我重复问了一遍。

 

他再次灌了一口满酒,一字一顿地说:“同事关系。”过了两秒,他重申:“简单的,同事关系。简单的同事关系。”

 

我感到烦躁,我已经分不清楚着到底是个敷衍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听起来难以置信而且带着过于私人的感情色彩,我大声说:“你刚刚才说你要对我一切诚实,史塔克先生,你期待我相信这个吗?我的意思是……”我感觉口舌生涩,心里冒火,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写在杂志上,我会这么写的,但是,我以为……”

 

“这么想对我来说容易一点。”他转过头来,打断了我。“这么想对我来说容易一点。”他重复了一遍,他似乎也有些着急,我不知是光线昏暗还是海风里带沙的原因,他眨了好几次眼睛,而他的眼睛周围发了一圈不明显的粉红,可是我没有看见泪光。

 

“我没有在敷衍你。同事关系。”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因为……”他像是接不上气,半说半停,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只有这么想我才能接受……”

 

他还是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的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明,我没有再紧追不舍,因为那样就太残忍了。我坐在他身边,却感到海风陡然料峭,海水在我的脚背上往来复去,像是海中女妖的头发般尖锐冰凉。

 

同事关系,普通的同事关系。他这么说,似乎只要把他描述得更陌生一点,更疏远一点,当他回顾起那些细节时,疼痛似乎没那么剧烈。美国队长的选择似乎才能让他更能理解。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至少……”他犹豫了很久,喝了两口酒,才又低声,像是哀叹或者啜泣般细碎,说:“至少没有真正发生过,没什么……什么都不是。”

 

那不是真的。我真想说。但我没有。

 

“你想听真话。那我告诉你什么是真话。”他放下了酒瓶,眺望远处在月色下像褪色般发白的海面,痴痴地说:“我想,到海里去。”

 

“什么?”

 

“当我飞在天上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月光染白了他的脸颊。“我会常常想,我会不会,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天才,我在某个细节的地方出了错,当我把心思花在等待注视的时候,我算错了某个变量,这个变量如此致命,当我飞在云上,能让我掉下来……”

 

他向着海走去,水拥住了他,一寸一寸沿着他的双腿而上,他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转身看着我。

 

“我会掉在一片没人发现过的海上,我仰视着天空漂流,直到我的盔甲开始被海水侵蚀,我一直随着风和水的流向而去……”

 

他脱掉了剩下的衣物,他已全然赤裸或者酩酊大醉。

 

“我的盔甲使我坠落,我在被月亮的光辉淹没,我窒息在暗蓝色的夜海里。”

 

他向后倒去,海潮一拥而上,我冲上前去,海水推挤我,像要阻止我去阻拦他的漂流,他在离我远去。

 

“那方不可知的海,喜怒无常的海,是我最终的归处,经年之后,是我不能分割的血肉。”

 

我抓住了他,他只是无动于衷,浮在海面之上,他的皮肤一如月光和黑色的海一样冰凉真实。我抱住了他,他在我怀里战栗,但我不能放手。

 

他剧烈地颤抖着,因为寒冷,或因为畏惧,或者两者皆有,他抬起他的手,描画过我的眉毛和眼角。

 

“我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我恐慌地声称,我是那么害怕,害怕他确实离我而去,害怕海和月将他杀害,害怕风和沙将他劫持。

 

“这世上从没有不曾被人命名的海。”他说,他微笑。“除了你的眼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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